2016年5月29日 星期日

佛洛伊德的背叛

百年前的心理研究大師佛洛伊德早期在其論文研究中得到一個結論:歇斯底里症根源於兒童時期的性剝削,而兒童遭受性侵害是普遍的,存在在社會各階層之中。

然而這個發現逾越當時十九世紀保守社會所能接納的範圍,讓他在這個領域之中面對他無法意料的冷漠與孤立。

這種反挫讓佛洛伊德改變了態度,否認他自己過去的發現,並在實際的案例中否定病人的傷害,並斥為病人個人的「幻想」。

其轉捩點在著名的個案少女朵拉之中:朵拉被其父親當作性玩具與朋友分享,「佛洛依德拒絕認同朵拉的羞辱感,反而堅持要探索她對性興奮的感覺,好像這種蹂躪實踐了她的慾望一樣。朵拉因而中止了治療,而佛洛伊德卻認為她是在報復。」(《創傷與復原》p.23)

聽來是否熟悉?當掌權者或社會認可的專業助人者為了自身的利益,棄守價值,轉向攻擊脆弱的受害者,使其完全緘默。加害者及其利益相關的旁觀者越有影響力,其詮釋「真相」的特權也越大。受害者若是被社會貶抑的弱勢邊緣族群(如女人、小孩),更會發現自己的痛苦處在這個社會不被承認的現實之外。

沉默,是古老而普遍的傷害。解開這普遍的壓迫,需要我們共同的努力。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8%A5%BF%E6%A0%BC%E8%92%99%E5%BE%B7%C2%B7%E5%BC%97%E6%B4%9B%E4%BC%8A%E5%BE%B7

沉默是傷害




讀者來信:

那天跟媽說了《不再沉默》這本書。我其實不怎麼想跟她說的,預計了沒什麼好話,之前跟她說起類似的事時,她的反應也令我很失望。不,是憤怒。

這次我媽問:「是關於他童年的事嗎?真的公開了?還真的沒顧慮他們父母的感受?怎說也是有頭有面的人,被兒子這樣挖回舊事,很大打擊……」

意思是這樣做的三郎反而是「不孝」?不懂體諒父母?不懂放下或原諒?

其實我自己也曾有類似的經歷,但面對媽這種反應,我該如何回應才好?

三郎答:

說出你的經歷,絕對不是錯。若有人叫你不要說出家人傷害你的事實與行為,那麼他們與加害者無疑,因為他們沒有考量你復原的需求與感受,甚至因此可能讓傷害繼續發生。

以下有些想法,你可在與他人溝通時候,支持你揭露傷害:

1.我們不應讓任何人傷害自己,即使是最親的家人也不可以傷害你/妳。

2.說出童年創傷的經歷,並不是為了傷害家人,而是為了停止他人對你/妳的傷害,讓你/妳可以正視自己的過去,開始療傷復原的旅程。我們不能改變已發生的事情,但我們可以好好面對傷害,並給予安撫、補償與糾正。淡化、扭曲、否認、忽視、遺忘,從來不是面對,而是逃避。

3.掩飾家人的錯,並不是愛。扭曲的關係,只會互相壓抑與傷害,讓人失去真實的情感與尊嚴。

4.家庭成員的名聲、身份與地位,應反映他們的本質。

5.家族的名聲,不應建立在你/妳的傷痛之上。

6.在僵化的失功能家庭關係裡,主動尋求幫助是試圖尋回自己身心平衡與健康關係的行為。試圖壓抑或掩蓋你/妳的努力的人,他/她剝奪了你/妳身為人獨立自主的主體性,那並不是你/妳的問題,而是他/她的。

7.在試圖澄清自己受過的傷害時,必須小心不要繼續受到更多的傷害。來自家人的傷害可能有:羞辱、肢體暴力、語言扭曲、忽略、斷絕關係、斷絕經濟支持、人格汙衊...等。這些傷害在發生之前,你/妳必須要有一定的心理準備,有多少是不必要的傷害,而有多少風險是不可迴避的,而你/妳所能承受的又有多少。最好有信任的人可以將這些疑慮清楚釐清,再思考行動。

8.在封閉的團體內,許多人會選擇自身的利益,而對你的傷害保持沉默,甚至壓抑。這種沉默的傷害,如同一種牢籠,是一種深刻的價值背叛,會撕裂一個人對世界的信任感。這種狀況常見於學校、宗教團體、家外安置系統、公司、家庭等。學會謹慎選擇你/妳復原的盟友是困難但必要的事。

相關文章:




決定自己的復原節奏

訓練節奏轉換

回應受傷的感覺,一起走在復原的路上 

2016年5月28日 星期六

愛的失落

許多受創的人都會問:「為什麼這件事發生在我身上?」同樣一個問題我也問了我自己三十年:「為什麼我的父母要這樣對我?」幾乎每次訪問都會談到家庭,這是我無法迴避的問題。即使我失去回憶,這個問題依然在我潛意識深處影響著我,在我夢境裡,在我感到失落、被誤解的時候。

然而,當我與父母面質之時,我再次向他們問這個問題時,我得到一個清晰的體悟:「我永遠不會得到他們真正的答案。」即使他們有答案,我也不會知道。也許在問這個問題之前,我內心深處已經很清楚了。

所以當有訪者問起:「為什麼你的父母要這樣做?」我會平靜的回答:「我真的不知道。」這個問題我已經放棄再去追問,我不想再執著於他們造成我傷害的原因,我已經在我的回憶與經歷裡得到答案,只是年幼的我不敢正視這個殘酷的答案而已。

兒童虐待難以發現的原因之一,就是受虐者經歷長期忽略與不適當對待,傷害遍佈在其人生之中,而讓受虐者難以直視。受虐者面臨某種困境,一是將自己受虐的經歷擺放在「正常」、「沒問題」的位置,雖然感到痛苦、孤獨、不被理解,但可隱藏在眾人之中,不需在日常生活中感到需要面對他人異樣的眼光及承認自己的失落及痛苦。二是與自己的經歷正面遭遇,重新審視自己的經歷和主要照顧者之間的關係。不可避免的,我必須面對情感的失落,那些我原本以為我有的東西原來我沒有,愛、快樂、童年、家庭以及安全的依靠。這樣的失落,是可以殺死一個人的。有些人使用麻木上癮的方式來蓋過這個痛苦,有些人使用膨脹與狂妄去掩蓋不堪的回憶。

我在憂鬱、失憶與哀傷之間沉淪,說不出自己的傷痛。若不是我相信我在這世界上仍會有人愛我,給予我幫助與善意,我無法撐到今天,也不會寫出這本書。

我很感謝這篇專訪裡柯若竹小姐的用心。在她的文字裡,我看到我內心深處那個失落的孩子,我要帶他回到可以安心的地方。

「更絕望的背棄,來自他曾視為至親的家人。父母在得知當年事實後輕描淡寫地否定了他的記憶,對他童年的孤寂與被忽視感淡漠視之,將傷口撕裂得更徹底。或許那時的陳潔晧已隱約感覺到,承認性侵與色情剝削不過冰山一角,連帶的是父母形象的崩塌、信任的毀壞、親情的自私慳吝……曾經對愛的希望,終究落得滿目瘡痍。」

「覺得父母愛你嗎?『這是個艱難的問題,老實講,我真的不知道。我相信全世界每個小孩都渴望父母的愛,只是當我們重新認識世界,必須知道有些人生願望就是永遠無法實現,你要學著接受事實。』愛與渴望有多深,痛苦與掙扎就有多深。陳潔晧眼眶發紅,話哽在喉頭。徐思寧見狀,默默握住他的手,像牽住迷路無依的孩子。」

博客來okapi閱讀生活誌:
《不再沉默》的倖存者──陳潔晧:我用生命證明,痛苦的記憶不是忘記就會過去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714088 博客來:http://goo.gl/wfoqlR
金石堂:http://goo.gl/mD6gq2
誠品:http://goo.gl/Jvx0ce
讀冊:http://goo.gl/pvf49l
商務:http://goo.gl/vZexz8
城邦:http://goo.gl/xJ2oq5
Readmoo(電子書):http://bit.ly/2r9CAuS
udn讀書吧(電子書):http://bit.ly/2oUfmrc

讀冊(PDF):http://bit.ly/2qjlBVr

2016年5月27日 星期五

《不再沉默》寫給在復原路上的你/妳 之一


『混淆

除了之前提過倖存者會有無法感覺的困難以外,倖存者在某些狀況下,還會有感覺混淆的問題。尤其是當性侵加害者是這個社會認可的主要照顧者:父母、師長、保母、親友、熟識的長者等,受侵害的兒童可能會得到錯誤的資訊,也就是愛與虐待之間是無法分離的。

經歷過侵害的兒童,無法不去對照顧者感到恐懼。他/她既是施虐者,同時也是照顧者。在得到照顧者的「愛」時,無法不去恐懼,下一刻,他/她就會進行性侵、毆打或言語上的攻擊。

我聽過一個長期受害的倖存者說:「愛,就是傷害。」這讓我感覺非常心碎。因為一個已脫離虐待情境的倖存者,即使已沒有受害的因素存在,他/她依然無法區分好的感覺與壞的感覺、被愛的感覺與被傷害的感覺,或是快樂的感覺與痛苦的感覺。

因為在我們成長的過程裡,它們是伴隨而來、密不可分的,甚至有些侵害者會刻意扭曲侵害的行為,告訴受害的兒童,這是愛的一部分。

童年受虐的倖存者因為成長時期資訊的缺乏,在這些有限的資訊中,得到錯誤的結論,例如被愛就無法避免被傷害,或進一步認為,愛就是傷害。

倖存者只有得到新的觀點及視野,才有機會突破這些錯誤感覺之間的連結,所以從閱讀及朋友的幫助中,得到新的想法是重要的。倖存者會因為新的觀點而感到疑惑或矛盾,當進一步提出來討論時,就會有出現轉變的機會。』

『完美主義

童年因為性侵受虐的倖存者,會有嚴重的自尊損害與不真實的自我形象。如果你/妳看過戰爭片裡俘虜營的描述,就大概能理解長期處在虐待的情況下,很難保有自尊與自我形象

對長期受虐的兒童而言,我們很清楚我們無法控制虐待事件的發生。我們必須學會察言觀色,因為我們隨時處於威脅與恐懼之中。再小的幼兒,都清楚何謂生命的威脅,也清楚我們沒有任何機會抵抗施虐者,所以我們必須學會屈服。在屈服與求生的掙扎裡,沒有任何資訊參考的兒童很容易認為自己是自卑而無能的,而這個信念若沒得到察覺,就會帶到成人倖存者的生活裡。

因為無力保護自己,所以持續受虐。在這種情況下,受虐的兒童常會出現極端的思考,意即只有完美的人才有可能免於傷害,但我們又十分清楚我們不可能是完美的人,所以倖存者身上會出現兩種極端現象:一是在焦慮中,永遠無法滿足的完美主義者;二是認定自己不可能是完美的人,所以必然是全然無用的人。

這種完美主義存在於潛意識裡,很多倖存者甚至不知道為何要為自己訂定如此嚴苛而不可及的標準。一旦達不到,就會感到羞愧與自我厭惡,但即使真的達到之後,也只有更多焦慮與不安全感。因為我們永遠可以發現更完美的存在,而如果我們不是完美的存在,兒時虐待的陰影就會再現。

這種想法,基本上對倖存者是一種嚴重的精神折磨。倖存者必須學會何謂合理的自我形象,並了解世界上沒有人是完美的。

生活中,真實的樣貌不是只有成功和失敗,人的價值,也不是建立在絕對的力量之上。倖存者必須透過接觸更多樣的想法及觀點,來打破童年時嚴峻的條件下所衍生的信念。』

『接納情緒

我們處在一個以情緒為恥的現代文明裡。我們可以從不同文化對兒童情緒的想法看見,當兒童出現痛苦、難過、生氣等情緒時,成人會以壓抑(例如「再生氣就打你/妳」、「再哭就讓你/妳哭個夠」)、轉移(「買冰淇淋給你/妳吃,不要難過了」、「不哭就帶你/妳去遊樂園玩」)、忽略(「進房間去,等你/妳不生氣再出來」),或羞辱(「這麼大了還哭」、「愛哭不是男生」)等方式,強迫兒童接受成人不接納負面情緒的觀點。

兒童此時會收到一個明確的訊息:「負面的情緒是不被接納的,我們必須隱藏起來,自己處理。」然而,情緒處理是學習的過程。如果兒童的負面情緒長期不被接納,會造成他/她未來對情緒的自我調節出現困難。很可惜,無論是學校、家庭,還是社會,少有成人能鼓勵兒童面對負面的情緒,部分也是因為成人自身不懂得如何處理自身的情緒。

至於現代的文化鼓勵怎麼面對情緒呢?轉移注意,也就是快速地娛樂與回應。透過大量的訊息和物質,來抑制或減弱情緒本身的反應,無論是網路、藥物、購物或工作,都是轉移注意力的強大工具。

那麼,轉移注意力對我們有什麼幫助?例如,感覺到痛的時候,我們難道不應該吃止痛藥嗎?其實,應該視情況而定,痛的時候,應該找到傷口的來源,並給予適當的治療。止痛藥只是其中一種手段,它可以抑制痛苦,卻無法解決痛苦的來源,所以當知道有人正為用藥成癮或特定的成癮行為而困擾時,我會理解為他/她並非為成癮行為而困擾,而是他/她內心有太大的痛苦難以處理。這些痛苦在沒有得到接納前,他/她得依賴某個方式去抑制痛苦。

感受與接納情緒,才是處理情緒最根本的方法。

聆聽與接納他人或自我的情緒是一門學問,它必須透過學習和操作,才能循序漸進地接納情緒的發生與結束,尤其當情緒能量龐大時,保持理性和細膩的態度,給予自己或他人安撫,是件有相當難度的事情。

有些人會認為只有心理治療師才有這類知識。事實上,我認為最能接受情緒能量的不光是心理治療師,也包括我們身邊具有情感基礎的人,也就是家人和朋友。(當然,不要找會拒絕或扭曲你/妳情緒的朋友或家人傾訴,妳/你只會情感再次受創。)他們是最理解你/妳困難的人,也是最能給予你/妳支持的人。

如果他們無法理解,那也不用急。先找願意理解的人談談,總會找到方法述說那個難過的感覺。』

----
《不再沉默》

博客來:http://goo.gl/wfoqlR
金石堂:http://goo.gl/mD6gq2
誠品:http://goo.gl/Jvx0ce
讀冊:http://goo.gl/pvf49l
商務:http://goo.gl/vZexz8
城邦:http://goo.gl/xJ2oq5

Readmoo(電子書):http://bit.ly/2r9CAuS
udn讀書吧(電子書):http://bit.ly/2oUfmrc
讀冊(PDF):http://bit.ly/2qjlBVr
 

給安娜的信
http://writetoana.blogspot.tw/

圖為書內插圖,圖說:愛與傷害的混合


2016年5月22日 星期日

你的傷痛,值得被嚴肅看待


讀者來信:
我有疑問:家人可能確認的確曾發生此事,但他們認為不是什麼大件事。何謂大何謂小,真不知如何取決,例如總有人覺得偷看胸口 / 裙底又不是直接侵犯;碰碰肩或攬攬腰只是很普通的身體接觸 ……例如三郎的事[你的經歷],可能總有人會說:又不是雞姦 / 又不是親爸媽性侵 / 又沒有暴打 etc.,總有些人的經歷更嚴重。

-----------------------------------------------------------

貓獅子答:
我們永遠可以找到更恐怖的經歷。痛苦是無法比較的,也不需要作比較。

你的感受與痛苦是如此的真切,其他人又有什麼位置說你不痛苦,或你的痛苦不應該受到重視呢?

若我們曾經受傷,那我們當然有權利回應自己的傷痛。

若有人認爲你童年受虐的經歷,沒什麼大不了,那他們可能缺乏相關知識,不理解童年創傷對一個人的長遠影響。他們也可能在否認或逃避自己在這事情上該擔當的責任。

各種形式的虐待,除了社會較常談論的性侵、暴力與疏忽照顧外,照顧者對兒童進行的情緒虐待,也對兒童帶來非常深刻且長遠的傷害。情緒虐待的範疇很廣,包括照顧者否認、忽略、扭曲兒童的需求與感受。

長期將兒童的情緒與需求最小化是一種虐待的形式,主要照顧者採取這種互動會使兒童長期處於無力、自我形象貶低、感到自己不重要。更有甚者,孩子可能在需要保護時及受到他人侵害時感到羞愧或麻木。

若你的父母、家人說你的經歷,沒什麼大不了,那他們是在忽略你的感受與傷痛。停止他們對你的傷害。你要知道,淡化我們的經歷,並不會有助我們面對困難。曾經有人逃避他們應該要保護小孩的責任,而現在的你,知道事情的對錯。
也許你無法改變父母對你的態度,但成年的你在心中釐清了價值,你可以不再受到他們的傷害。

相關文章:




決定自己的復原節奏

訓練節奏轉換

回應受傷的感覺,一起走在復原的路上 

2016年5月21日 星期六

信任與恐懼

「信任」是倖存者的核心議題。一般人難以想像信任感在童年時期就被嚴重傷害的困境。事實上,可能成年的倖存者也不了解自己在這個困境裡。渡過傷害之後的倖存狀態是複雜的,但可理解的是,某些童年受到性侵的受害者,無法在當時得到適當的保護和幫助,並且持續這樣被孤立、無法取得資源的狀態持續到成年,光是生存的議題就難以應付,奢談身邊有信任的陪伴者。

但這個願望是持續不變的,從我們作為一個天真、快樂,想要信任全世界的孩童開始,到做為一個傷痕累累、疲憊不堪的成年人,我們內心有一個永遠的空缺,希望 有某個值得信任的人能看見我們傷痛與感受,但,這個空缺卻又同時是令人恐懼的,因為作為一個被最信任的人所傷害的倖存者,那個被背叛的恐懼感受,是難以跨 越的。所以多半的倖存者在親密關係的議題上,有著諸多的困難,並不是他/她們不願意信任別人,而是他/她們曾被這個處在「信任」位置的人長期且深刻的傷害過。

所以請給身邊受傷的人們多一點耐性,多一點溫柔,多一點理解。他/她們並非是耽溺在傷痛之中,不願出來,而是受過的傷太深,需要時間去重新感受另一個人的善意。
給身邊正在努力的朋友,不用急著決定要信任誰,給自己更多的時間去觀察和體會,善意就在我們的身邊。

2016年5月16日 星期一

尋找聆聽的人



讀者來信:
「潔晧:關於書中,您提到我們必須找人去緩慢一次又一次談論隱藏起來的記憶,尋找卻不是那容易。也許生活的伴侶他可以接受,並且了解我們曾經經歷的事件,但是她可能是不能一次又一次地聆聽我們去敘述發生過的過程;甚至,給予的回應是你不該一直將它當作一種沉溺,或是藉口。那樣,我們又該如何自處呢?」

三郎答:
「尋找可以傾訴的對象確實是不容易的,因為我們的文化裡沒有這種學習,但我們還是必須努力尋找出口。

我想到幾個方式妳可以參考看看:

一、寫下來,無論是部落格還是秘密日記的形式,創造一個自己內心的傾訴對象。

二、將這些文字給你覺得會了解的人看,或你覺得不介意的話,你也可以給我看。

三、回想成長過程中,有誰可能會聽你想說的話,如後去尋找類似特質的人。你也可以找你覺得會聽的朋友傾訴,不過你也要有耐心,大部分的人並不懂回應,十個裡面如果有一個人願意和懂得如何回應,那個人就是很珍貴的朋友。有些朋友聽完你的故事,可能會不知道說什麼,甚至反過來說一些傷害性的概念,那你也不用焦慮,我們試試找另外一位朋友說。

四、也許可能真的沒有這樣的對象,你可以尋求專業協助。但在專業協助裡,也必須明辨好壞。

五、如果理解移情作用的原理,你就會理解找到一個接納而善良的傾聽對象是非常珍貴而難得的事。

六、看書。心靈工坊有些性侵傷害的自助手冊,你會覺得這些書在跟你說話。我首要推薦《哭泣的小王子》。

七、若不知道那個朋友適合傾訴過去的事情,你可以用我的故事來作測試,看看他們的反應。若他們的反應與價值是可靠的,你再慢慢透露你的故事也不遲。」

相關文章:




決定自己的復原節奏

訓練節奏轉換

回應受傷的感覺,一起走在復原的路上 

2016年5月11日 星期三

關於原諒

記者問:「你原諒你的父母了嗎?」

對童年受虐的倖存者而言,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但我在此努力回答。

在《父母會傷人》(Toxic Parents)一書中談論到作者做為一個治療師,初期將原諒做為一個受創者的復原指標,但當她執業越久,越發現「原諒」這件事是與復原歷程不必然相關的。更有甚者,在治療初期就急於完成「原諒」的求助者,也許在短期之內會感到完成某件大事而感覺壓力頓減,但長期而言,卻不斷再陷入無力、無助與憂鬱的循環之中。

作者在書中反省自己做一個專業助人者的判斷,過於輕率去談論原諒,會造成童年長期受虐的倖存者失去復原與生存的動力。因為童年受虐的痛苦尚未被釐清,傷害責任也未被討論,倖存者就被期待要去「原諒」加害者,學會「放下」過去,「珍惜」當下...等等,簡言之,受害者真實的感受與受害的事實被直接略過了,而那些受傷的事實與感受幾乎就是受害者人生的全部。

社會上要求受害者「學習原諒」的背後隱含一種批判的價值,未達到這個標準的受害者似乎在人格上代表著不夠仁慈、不夠成熟、不夠完美,而內心必然帶著怨憤。倖存者帶著尚未被理解的傷痛,卻被評斷為一個「不好」的人,想脫離困境的倖存者似乎陷入了另一個更艱難的困境:輕易地說出「原諒」兩個字,是否加害者的責任就被輕易「原諒」了?而如果不輕易「原諒」加害者,又代表受害者不夠寬大,不足以做為傳統社會刻板印象中的「好人」、「好兒子」或「好女兒」。

記者問:「你原諒你的父母了嗎?」我回答,「原諒」此刻並非是我復原的關鍵課題,因為「原諒」只是一個形式,問題的核心在釐清我人生中的傷害,並重新學會生活,在這一切之前,如果輕易去談「原諒」,我無法給自己過去那在三十年痛苦深淵中的孩子一條清楚的復原道路。

每個人「原諒」的意義都是不同的,我的原諒並不能等同於你/妳的原諒。期待這個社會對受害過的倖存者能更加友善,能試著理解,無論「原諒」或「不原諒」都不是一個輕易的選擇。

我在《不在沉默》書中是這樣寫的:

「在這個社會中要求受害者「學習原諒」,背後隱含著一種批判的價值,批判受害者不夠堅強、不夠完美、不夠好、不夠仁慈、不夠成熟。受害者在接受此類訊息時, 只能得到「我不夠好」,「我遭遇的事是不重要」的感受,並且因為無法做到原諒,再次證明這是受害者個人的失敗,強化受害者原有的孤立感。
      
一個受害者需要的並不是任何形式上的和諧,而是需要有人能理解他們的痛苦、他們的無助、他們的恐懼,他們需要有人聆聽,以及理解、撫平他們的創傷。但我們文化裡卻常選擇忽略強烈、哀傷、恐懼及讓人不舒服的情緒與回憶,直接要求受害者去原諒、去讓事情過去、忘記。
    
所謂道歉、原諒這類儀式性的行為是否對受害者有意義,應該取決於受害者的需求,而非加害者覺得自己很有誠意。
     
我也會問自己,那些在我三歲時長期性侵我的四個人,出現在我面前要求我的原諒時,我會有何反應?我的答案很明確:無論他們是上天堂或下地獄,我都不想再見 到他們任何一個跟侵害我有關的人。我想過我平靜的生活,我有我愛的人,我有朋友,我有信心我能療癒我自己,我不需要去符合這社會無理的期待去原諒、包容一 個加害人。
     
每個人在不同脈絡裡的原諒意義都是不同的,並非我的原諒就可以等同於你/妳的原諒,原諒也許對你/妳的人生是重大的意義或轉變,那就勇敢去做,身邊只要有支持你/妳的人,你/妳就會有勇氣面對未知的困難。」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714088


以下附上The News Lens 關鍵評論網的報導:
他勇敢道出被一家人性侵的童年:痛苦未被理解前,為何大家要先談「原諒」?

博客來:http://goo.gl/wfoqlR
金石堂:http://goo.gl/mD6gq2
誠品:http://goo.gl/Jvx0ce
讀冊:http://goo.gl/pvf49l
商務:http://goo.gl/vZexz8
城邦:http://goo.gl/xJ2oq5
Readmoo(電子書):http://bit.ly/2r9CAuS
udn讀書吧(電子書):http://bit.ly/2oUfmrc 

讀冊(PDF):http://bit.ly/2qjlBVr

2016年5月8日 星期日

超越血緣的愛


愛麗絲‧米勒(Alice Miller)有一「協助見證者」的概念,意即在兒童受虐的成長過程中,給予幫助的協助者。協助者也許無法幫助受虐的兒童改變受虐的現實,但他/她給予的支持,會在受虐的兒童成長的歷程裡產生巨大的影響。

我在三歲時被奶媽一家四人性侵,並且被迫與他們共住三年。在那段時間裡,日子有如地獄般難過。在奶媽家對面住著一對年輕的夫妻,他們有一個小我一歲的孩 子。這對夫妻常邀我到他們家和他們小孩玩,一起看電視,下午一起吃點心,爸爸下班回家時還會帶兩個一樣的新玩具回來,一個給他們自己的小孩,一個給我。

有一天,我終於忍不住了,我對這對年親的夫妻說:「我可不可以住在這裡?」我在心底吶喊,你們對我那麼好,我可以當你們小孩的。

我看他們沉默了一陣子,但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之後我也偶爾下午到他們家吃點心,但我看到那年輕的太太看著我時,眼眶總是帶著淚水,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永遠記得她看著我時,那個哀傷而憐憫的眼神。

今天是母親節,我想說,母愛並非只限於血緣,而是一種感覺。我跟那對年輕的夫妻只有短暫的相處,但我永遠記得他們的好。那關愛的眼神,是我在傷害我的奶媽家人裡看不到的,也在我原生家庭裡看不到的。

也許正是如此純粹關愛的眼神,陪伴我走過程的孤寂與創傷的痛苦。也是那受到關愛的感覺,讓我三十年人生中持續追尋愛的可能,沒有放棄希望。

真切的愛會超越血緣,也會超越時間。

2016年5月6日 星期五

生命的鬥士



我在社會運動中認識許多勇敢的生命鬥士,每次無論是和他們一起抗爭,或拿起相機拍下他們勇敢抵抗的身影,我的內心就有一股強烈的悸動:我想要像他們一樣勇敢!

我一直以為我在記錄他人的抗爭,但實際上我沒有意識到,我內心的鬥爭已在彼時悄悄的開戰了。那是一場我與我的戰爭,爭的是童年虐待後倖存狀態下更廣闊的精 神自由。當回憶的恐懼、性侵的羞恥、歲月的失落感接踵而來,當我喪失所有力量,被這些痛苦的感受淹沒之時,我想起那這些生命的鬥士,我想起他們不屈的背 影,我想起他們度過無數個孤獨絕望的夜的勇氣,我想起我想要跟他們一樣勇敢的願望,所以我必須堅定療癒自己的決心。

這本書記錄了我自我療癒一路以來的心路歷程。無論是曾經受傷的人,或陪伴受傷的人,或希望能理解受傷的人,我希望能與你們分享。

以下為《壹週刊》推薦:

三歲被四人性侵 三十年後他決定以文字終結一切傷痛

(文字:李桐豪)
三十六歲的藝術家陳潔晧以「陳三郎」之名參與樂生貞德舍拆遷,士林王家強拆事件,他在市美館亦有「樂生我家」「沉默的目擊──國際人權紀實攝影展」等多項 展出,他最新作品並非攝影作品或裝置藝術,而是以文字寫出童年被奶媽一家四口性侵的往事,在新書《不再沉默》他想告訴童年曾遇創傷的倖存者:「不是你的 錯。沒有一個小孩應該經歷這些。」

陳潔晧幼時寄養奶媽家,奶媽一家四口,奶爸奶媽一對青春期子女,輪流性侵他三年,完事後,會互相說:「他太小了。他會不記得。」且恐嚇我:「如果你敢說出 去的話,我們就把你的嘴巴用釘書機釘起來。」半夜裡,不倫家庭要求他加入性活動時,他把自己身體,像烏龜一樣蜷起來。三十年來,那樣的恐懼常在他的惡夢重 現。

五歲後回到原生家庭,仍覺得會被送回去,沒有安全感,他寫道:「直到某一天,我在新家客廳裡看電視。在看電視的過程裡,有一瞬間,我突然領悟到,我現在已 經是安全的了,我不需要再感到害怕了。那一瞬間的領悟,讓我的身體起了極大的反應。眼前的一切物品都在發光,而我的眼淚,如滾燙的河流,停不下來。我不記 得我究竟哭了多久,但我記得那個感受對我的重要性。」

他決定把這段記憶封印,近年他參與社會運動,心中有種急迫感,想去保護這個社會制度下的受害者。每次在現場看著抗議者和受害者被警察驅離時,都會產生龐大的哀傷與憤怒的情緒,以為自己是為受害者而悲傷。

這一切需要了結,他以文字療癒自己,「恐懼會甦醒,在我的生活中,無時無刻告訴著我,它可以傷害我,而我必須保護我為自己點亮的那盞微光,相信無論恐懼再 怎麼傷害我,我要的人生就在眼前。即使恐懼拖慢了我的腳步,它也不能阻止我往我要的方向前進。因為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要的人生,我看到黑暗的止息。只要 拿出我的勇氣,再往前踏一步,我就能打開另一段人生的大門。」"

 http://www.nextmag.com.tw/breaking-news/people/20160506/38923369

博客來:http://goo.gl/wfoqlR
金石堂:http://goo.gl/mD6gq2
誠品:http://goo.gl/Jvx0ce
讀冊:http://goo.gl/pvf49l
商務:http://goo.gl/vZexz8
城邦:http://goo.gl/xJ2oq5
Readmoo(電子書):http://bit.ly/2r9CAuS
udn讀書吧(電子書):http://bit.ly/2oUfmrc

2016年5月5日 星期四

《不再沉默》卡通與英雄




「與玩具的對話,保存了我兒時一部分的情感世界。因為沒有人願意聽我說話,更不用談體會我的困境。
當我一出生便陪伴我長大的娃娃被奶媽丟掉時,我感覺到我的一部分被偷走了。

他們不只在身體上侵犯我,甚至偷走我心裡最重要的象徵物品。我在不甘、憤怒與恐懼的情緒下,告訴媽媽他們所做的惡行,但我發現媽媽毫無反應。

那時,我陷入真正絕望的深淵。我不只要面對侵害,而且我還必須面對父母的無情漠視。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會尋找牆壁的一塊污垢,或一張椅子,或一張桌子,然後幻想我對它們說出我內心的委屈和痛楚。我時常對著牆壁和桌椅哭泣。我不知道除了它們以外,還有誰能理解我的痛苦。

某天,住在奶媽家對面的一對年輕夫妻,送給我一些玩具,我如獲至寶。今天,我仍然記得他們送我的玩具樣貌,一切都歷歷在目,那是《太空超人》(He-Man)的彈簧人、旋風俠、蜜蜂俠。
雖然這些玩具不能解除我的壓力與痛苦,但我的痛苦與委屈,從此有了對話的對象。

在《哭泣的小王子》裡寫道,上世紀的四○至五○年代,電視裡的卡通,最主要的內容是以回歸完整的家庭想像為中心,如《綠野仙蹤》,而這樣的內容,讓很多沒有完整家庭,以及受家庭虐待的兒童無所適從。至於在我成長的上世紀的八○年代裡的卡通,我記得有一系列特殊而強烈的主題――「英雄」,於是,好人打敗邪惡的壞人與怪物,成為我早期童年主要的認同。

當時《太空超人》的卡通正在流行,剛好奶媽家對面的年輕夫妻又送我幾樣我視為珍寶的玩具。例如,藍色的旋風俠,不但有拳頭,也有武器,胸口的雷達更能偵測出壞人的位置。而彈簧人全身穿著盔甲,既可以保護自己,手上又有斧頭可以攻擊。至於,蜜蜂俠則有頭盔和翅膀,除了能遠離威脅,雙手還擁有破壞性的鉗子。

我很羨慕彈簧人,因為他有像烏龜一樣的盔甲,包滿了全身。如果我有像他一樣的盔甲,那麼當我縮著身體,被奶媽捏和打的時候,我就不會感到痛。而如果我有像蜜蜂俠一樣的飛行能力,那麼我就可以在危機發生前,飛上天空。飛到沒有危險的地方,低頭俯視想傷害我的壞人,然後離開他們,去找回我自己的家人。

這些無意識的認同,成為年幼的我度過困難的一些力量。英雄成為我在遭遇困難時,回應我痛苦的主要形象。我常跟這些玩具說,它們是我最愛的玩具,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取代它們在我心裡的位置。

九○年代之後的大眾英雄,有往個人的內在追尋並超越的傾向,如《星際大戰》的天行者路克、《神龍之謎》的小呆、《幽遊白書》的彈平等。我在青少年時,從中攝取許多快樂與養分。

當時在眾多故事裡,最令我心神嚮往的,是宮崎駿的卡通《天空之城》。在宮崎駿一系列的卡通裡,總有一個特殊的意象不斷出現;當一個小孩面對死亡或生命中巨大變動的威脅,他會去克服重重的恐懼與挑戰,然後帶給自己與他人永恆的成長與改變。但是,每看完他一部卡通,我心裡總是產生強大的震撼與疑惑:為何宮崎駿能如此清楚表達我的痛苦,與我所嚮往的勇氣特質。

成年之後,我偶然看到宮崎駿的訪談文字,才知道他的童年,就如同愛麗絲‧米勒所說的「Gifted Child」、「小大人」、「早熟、懂事的孩子」,也就是必須為成人分擔(兒童不應負擔)責任的「好孩子」。

宮崎駿提到這些過於早熟的責任感所帶給他的成長痛苦,也成為他創作的主要動機。於是,當《龍貓》的資助者在宮崎駿進行編劇時,質疑劇中的小姊姊,怎麼可能如此早熟,不但照顧妹妹,又包辦所有家事。宮崎駿卻勃然大怒地回應:「怎麼不可能!我就是這樣(成長)!」

這些成長的痛苦與創傷的情結(complex),宮崎駿清楚地表達在他的動畫作品裡,無論是《天空之城》裡男、女主角的犧牲情結,或《風之谷》的守護者情結。

在他的作品裡,小孩都不再只是被動的受害者,而是主動、具明確意識與情感的獨立個體。宮崎駿堅持為小孩做動畫的初衷,在我成長過程裡,給了受創的我許多勇氣。」

博客來:http://goo.gl/wfoqlR
金石堂:http://goo.gl/mD6gq2
誠品:http://goo.gl/Jvx0ce
讀冊:http://goo.gl/pvf49l
商務:http://goo.gl/vZexz8
城邦:http://goo.gl/xJ2oq5
Readmoo(電子書):http://bit.ly/2r9CAuS 
udn讀書吧(電子書):http://bit.ly/2oUfmrc 
讀冊(PDF):http://bit.ly/2qjlBVr

圖為書內插圖,圖說:「和我一起成長的痛苦。」


2016年5月4日 星期三

《不再沉默》後記



老公今年三歲
徐思寧 (作者妻子)

不知不覺,三郎記起兒時被性侵的事情已一年半。在這段時間,他全心全意處理這個深刻的創傷,並把這些經歷寫成了這本書,希望能給予其他倖存者鼓勵和支持。我深深佩服他的勇氣和堅毅,因爲寫下這些回憶,是很痛苦的歷程。

很多朋友親人叫我們要放下不愉快的回憶,往前看,不要被前塵往事所困擾。其實,我們也很想每天快快樂樂生活,忘記悲慘的事情。不過,我很快發現這是不切實際的幻想。不是說我們沒法再享受快樂的日子,而是童年性侵經歷,確實帶來非常長遠且嚴峻的影響,我們不得不花極大力氣,去撫平這個創傷。

三郎忘記了這段回憶三十年。我記得之前因有傭工叫小孩親她下體的新聞,我的朋友擔心聘請傭工照顧小孩是否安全,我跟三郎很深入討論有關幼兒性侵的預防及安全議題。他那時真的一點也記不起來,還很冷靜的給我不少建議。直到一段描述育幼院兒童寂寞與被虐待的文字,才不經意打開這封印三十年的記憶盒子。

剛回復記憶的當下,三郎說不出一個字,整個身體顫抖著,哭了很久很久。後來,他用很小很小的聲音告訴我,他小時候是在奶媽家長大,不是在家裏成長。自那天起,他慢慢跟我述説在奶媽家的寂寞、奶媽一家人的暴力對待、哥哥們的排擠與感情疏離、爸爸媽媽回憶的匱乏……我靜靜聼著,重新理解他的童年。

我對於三郎爸爸媽媽把小孩完全交托他人照顧的選擇,感到非常疑惑。我跟他分享我在研究所讀書時,理解到幼兒成長期間跟父母互動的重要,以及我與家人照顧姐姐孩子時的點滴。當時他還沒透露任何性侵的事。現在回想才理解到,三郎當時好像在考驗我是否能成爲可信任的聆聽者。當我接納他兒時無法與父母同住的哀愁與寂寞,他才開始慢慢透露奶媽一家對他不當的身體與性互動。

一切的述説是那麽的謹慎和緩慢。我感覺到他不停觀察我對他的回應,憂慮我對他的看法。隨著三郎確認我對兒童發展與保護的立場,建立對我的信任,他所說事件之嚴重性也越來越超乎我想像。我知道我要保持冷靜和專注,因爲過於害怕、抗拒與淡化的反應,會減低他敍述的意願。

當三郎回憶的片段一個個重現,當時我們實在是不知所措。我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我害怕還有其他更恐怖的回憶。我不知道該如何理解這一連串事情。他經歷的事情,可歸類為性侵害嗎?我能肯定成人與兒童進行性交是性侵害,但強迫三歲幼兒觀看成人性交呢?青少年要求幼兒進行口交及撫摸性器官呢?

那時我很想與他人討論和請教,但三郎當時非常恐懼他人對他的想法,我也答應他不告訴其他人,所以我們便開始查閲相關知識,理解如何定義這個經歷。我們在閲讀《聯合國兒童權利公約》及兒童保護的相關書籍後,便能確定他小時候的照顧者引誘及強迫他從事性活動,是對他的色情剝削(sexual exploitation)及性侵害。當我們能確認面對的困難,給它一個正確名字,這童年創傷便不會被淡化或扭曲,並能開始一步步的療傷。

三郎剛回復記憶的那段時間,他整個人變得很不一樣。他變得非常怕生,不敢獨自一人,也害怕出門。那時,我像在照顧一個三歲的小孩一樣,要隨時把他帶在身邊,或要在他視線範圍内,他才安心。他會不停嚷著要吃冰淇淋,每次他想吃冰淇淋時,還會小心奕奕的問我可不可吃冰淇淋。他會在網路上找回小時候擁有的玩具,透過銀幕觀賞良久。他找回陪伴他成長的卡通,並希望我能一起觀看。他喜歡用被子包著自己,露出一雙眼睛,靜靜坐在家裏的角落。

三郎像一個小孩一樣,在學習表達情緒和需求,重新理解原來哀傷、恐懼、憤怒、快樂、愉悅等情緒,是可被身邊重要的人知道和得到接納。他起初沒辦法流出眼淚。當他想哭時,鼻子只會很酸。後來我發現當我看著他的時候,他便會把眼淚忍下來。觸碰身體也會讓他立即隱藏所有情緒。他開始流淚時也會立即用雙手大力擦乾,不讓他人看見他的眼淚。所以我便嘗試在三郎哀傷想流淚時,不直視他,但依然留在他身旁,而且不分心做別的事情,而他則閉起雙眼,讓眼淚留過面頰,不急著擦掉眼淚。

我知道我不是要替代他媽媽或爸爸的位置,但我得接納伴侶在復原期間的某些時刻,會回到經歷創傷的時間點,像一個三歲的小孩。他依然是我認識和深愛的生命夥伴,我們只是一起安撫童年時受創的小三郎,一起接納他所有情緒,給予他安全感與無限支持。

三郎在復原起初,出現嚴重的睡眠困難。他對睡眠感到焦慮,也擔憂無法入睡。他仿佛回到三歲時在奶媽家時的恐懼,害怕入睡後奶媽奶爸會把他搖醒,強迫他參與他們的性活動。他會不停打電動或看電影,直至自己累倒,不能再睜開眼。一旦入睡,他則不停做噩夢,身體不時不自主抽動及用力磨牙,而且會不願睡醒來,好像怎樣也睡不夠。有時他睡太久了,我叫醒他吃飯或喝水,他便會生悶氣不說話。後來我們才理解三郎不願醒來,是害怕醒來時奶媽會打他、把他關起來或對他做不好的事,所以他希望能一直睡到爸爸媽媽來帶他走。雖然三郎已離開傷害他的環境三十多年,但身體留下的恐懼依然要一段很長的時間,才能平復。

因爲睡眠的節奏大亂,他吃的餐數變少,很難看到陽光,心情變得更不穩定,而且也越來越瘦。我嘗試了不少改善睡眠的方法,不過沒太大幫助。後來我直接問他需要什麽協助。三郎雖然不是每次都能直接說出自己的需求,但他開始思考和表達自己的需要。他後來希望我能哄他入睡,所以我參照我哄姐姐小孩入睡的經驗,幫他建立一些睡前小儀式,然後為他說床邊故事。我也為他朗讀兒童性侵復原的書籍。雖然有時會朗讀到天亮,但當他開始累積安心入睡的身體感覺,他的睡眠素質就得到明顯改善。

陪伴三郎的這段時間,我不時感到困惑。我擔心自己做錯、怕自己遺漏了什麽、怕自己說錯話。基於我的壓力與難過,三郎後來同意我跟家人述説他曾被性侵的經歷。每當我打電話給身處香港的家人時,他都會靜靜坐身旁聆聽,然後問我他們的反應。他擔心我的家人把他看為怪物和異類,質疑和否定他的回憶以及批判他的人生。幸好我的家人給予我們高度的關懷和支持,沖淡我們很多難以消化的哀傷與難過。我的壓力也因家人的支持得到釋放。

後來,我們開始跟朋友說出三郎小時候的經歷。我們發現每次清楚說出被性侵的經歷,好像有療癒作用。而與其他倖存者的交流,更有難以言喻的支持與安慰作用。他不但更能接納自己的過去,掌握創傷的面貌,也漸漸減弱對自己的羞恥感,並理解原來說出真相,並不會毀滅世界。在過程中,我們也理解朋友家人雖然會嘗試給予我們支持,但有些回應卻讓我們感到更難過和迷茫,所以我們也學會坦誠互動的同時,警覺具有傷害性的回應。

努力了一年半,我知道三郎仍有困難,心靈的傷口依然沒完全癒合。不過三郎現在會笑,會哭,可說出感受,重奪人生掌控權。復原期間的努力與投入,並沒有白費。他每天都比過往好一點點。

無論你曾在童年經歷難過的過去,或你的伴侶、朋友童年曾遭遇性侵或其他不適當對待,希望你們理解復原的路雖然不容易走,但一旦決心走上復原的旅程,事情只會變得更好,而所有努力也是值得的。當找到方向,我們便可探索出路。




博客來:http://goo.gl/wfoqlR
金石堂:http://goo.gl/mD6gq2
誠品:http://goo.gl/Jvx0ce
讀冊:http://goo.gl/pvf49l
商務:http://goo.gl/vZexz8
城邦:http://goo.gl/xJ2oq5
Readmoo(電子書):http://bit.ly/2r9CAuS 
udn讀書吧(電子書):http://bit.ly/2oUfmrc
讀冊(PDF):http://bit.ly/2qjlBVr 


相關文章:



原來我們不是冷戰

洋蔥的眼淚不是你的眼淚

還好,這世界有貓
 

《不再沉默》之分裂



寫這本書最大的動機,就是完成我小時後受創不受理解,期待有人看見的心願,以及成長後接觸許多曾有受創經驗的勇敢朋友,我知道,我必須完成這本書。

節錄書的內容與大家分享:

「二、回家:傷害的延續
我在三歲時所理解的世界,是我逃不出傷害我的人的控制。我曾經試著抵抗和求救,但我孤立無援,看不到希望。我被迫學著和性侵過我,及對我有生命威脅的人一起生活。
就這樣三年,我度過我人生中最痛苦的時間,雖然我後來終於可以離開奶媽家,但恐懼並沒有就此消失。我的父母並沒有撫平我的傷痛,他們還為我添加了更多難以復原的傷害。
為了減輕成長的負擔,我遺忘過去的自己,但這也同時增加從創傷中復原的困難。少年的我,與青年的我,一路跌跌撞撞,不斷在失憶與失落中,尋求自己的定位。」

「分裂
在我的人生第一次被背叛時,我的認同就徹底地分裂成兩塊。一塊是好媽媽,她會知道我的感覺,而且很快就會帶我離開侵害我的人,以及這恐怖的環境。另一塊,則是像怪物一樣的媽媽,她在我最痛苦的時候,拋下我,獨自面對這些恐怖的
侵害者,她是個怪物,附身在我媽媽身上。

身為一個天性信任與期待父母的小孩,我仍然相信怪物只是暫時占據媽媽的身體和心靈,她很快就會變為好媽媽來救我。但住在奶媽家漫長的三年痛苦歲月,卻漸漸磨滅這個原初的信念。


這原初的期待與痛苦,從沒獲得解決,所以在每個陰冷、綿綿細雨的日子裡,我都會感到寒冷與哀傷(因為基隆如此多雨,而我最痛苦的成長時間就在那裡)。我總是等待奶媽家的門被打開,我的父母會回來接我離開,但他們卻從未出現。在這和我一起成長的痛苦。

在這樣的哀傷之後的失落,更令人感到憤怒與不耐。因為,好媽媽的幻想離我更遙遠,而怪物永遠占據著媽媽。

即使在已經脫離這些痛苦情景之後的三十年,我還是在細雨中,感到痛苦與失落,我還是希望能從背叛我的怪物媽媽裡,救出好媽媽。這是我人生中過於痛苦的事實,而這對於一個在成長中的小孩來說,實在難以承受。

五歲之後,也就是在我剛回到家中時,有一段時間,我還是覺得沒有真實感。我每天還是害怕無法繼續跟父母在一起,隨時怕又會被送回奶媽家。直到某一天,我在新家客廳裡看電視。在看電視的過程裡,有一瞬間,我突然領悟到,我現在已經是安全的了,我不需要再感到害怕了。

那一瞬間的領悟,讓我的身體起了極大的反應。眼前的一切物品都在發光,而我的眼淚如滾燙的河流,停不下來。我不記得我究竟哭了多久,但我記得那個感受對我的重要性。

遺憾的是,長期受虐的兒童必須面對精神上分裂的必然,而我真正的痛苦,並不止於被奶媽一家人性侵的那段時間,更深遠的失落與精神上的分裂,來自於我的原生家庭。

首先,是我感到被拋棄,在我最需要幫助的那段時間裡,我必須自尋出路,而我幾乎失去了生存的希望。當我回到原生家庭之後,我心裡曾有個巨大而強烈的聲音告訴我:「你不能信任這一家人!無論如何,你都不能信任他們!」這個聲音是如此堅定,使我無法忘懷。

但漸漸地,當我確信我在我父母的新家是安全的之後,我忘記了那個聲音,我忘記了我過去被他們拋棄的痛苦,並試圖在這個家庭中找到安穩與快樂的感覺。

對一個正常的小孩來說,這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任何一個小孩,都必須適應他/她成長的環境,並試圖在其中找到正向的意義與期待,才有可能找到繼續生存的 期望與能量。然而,對一個父母曾拋棄過他,他因此長期受虐,並被漠視其情緒需求的小孩而言,在這個家中,成長就代表著更多的價值扭曲與情感的漠視。

而我生命中最大的痛苦與失落,就是試圖去認同這個家給我的痛苦都是對的。漸漸地,愛與冷漠的界線模糊了,支持與傷害的意義也模糊了,關於家人的一切,而且 也只有關於家人的一切,都成為「好」的。成長中,一切的拋棄、漠視、痛苦、寂寞,都成為這個家中的「好」。當我開始試圖把最親密照顧者的冷漠視為愛,遺忘 拋棄,並試圖信任他們時,這是我內在分裂的開始。任何一個小孩,無論是來自完整的家庭,或來自不完整的家庭,都希望能得到父母完整的愛與關懷。遺憾的是, 並不是每個小孩都會得到。

在我成年之後,我花了很多時間與精力去否認我童年的痛苦與孤獨,一直到我重新看清楚事實,並開始藉由寫這本書,去釐清一項又一項的扭曲與傷害。於是,過去 我所認知的完美家庭圖像,成為一頁虛假的故事,自動在我的人生中剝落,而強烈的失落與痛苦,一波又一波地淹沒我。我在悲傷中,感到整個人在碎裂。

我曾經想過,也許死亡會帶給我平靜,一些書上也敘述很多人會在此時選擇自殺,但我也知道,也有許多人克服這些痛苦,重拾人生的完整與信心。

我知道人可以復原,即使在極端、惡劣的環境,人也可以走出來。抱著這份信念,以及我太太對我的支持,我度過了許多哀傷的情緒。也許那些痛苦的情緒真的讓人想死,但感覺從未真正的殺死過任何一個人,它只是讓人充滿失落和沮喪。

過去,我只想遺忘和逃避這些感覺,但在循序漸進地、全然地感受那些情緒與自我重建之後,我感覺自己更完整而自由。」

 

博客來:http://goo.gl/wfoqlR
金石堂:http://goo.gl/mD6gq2
誠品:http://goo.gl/Jvx0ce
讀冊:http://goo.gl/pvf49l
商務:http://goo.gl/vZexz8
城邦:http://goo.gl/xJ2oq5
Readmoo(電子書):http://bit.ly/2r9CAuS 
udn讀書吧(電子書):http://bit.ly/2oUfmrc
讀冊(PDF):http://bit.ly/2qjlBVr 

圖為內文插畫,圖說:「我感覺像個怪物」

敘述創傷,不再沉默

我的書默默的出版了。

這本書記錄了我的心路歷程,

一時之間,我也不知該怎麼向大家介紹這本書。

這是本關於性侵受害者的書,

這是本關於童年受創的書,

這是本關於成長的書,

這是本關於倖存的書,

這是本關於心理的書,

這是本關於人生重建的書。

感謝我人生中遇到許多勇敢的人,他們讓我有勇氣寫完這本書,並繼續走下去。


 「一、回憶:苦難的開始

我三歲的時候被四個人性侵。我被迫和性侵我的人住在一起三年,直到五歲,才脫離他們掌控。我決定要面對這些黑暗的回憶。

我要站在我成長的土地上,擊敗我的過去。無論它多恐怖、多荒謬、多不堪,我要凝視著它,正面迎戰它。

遺棄

三歲時,媽媽帶我到奶媽家,並告知我,他們要搬到新家。當時陪著我的,只有一個娃娃和一個奶嘴。然後媽媽就留我一個人在那個家庭,度過了三年。

剛住到奶媽家時,我並沒有那麼害怕他們。但是隨著時間過去,我的父母越來越少來看我,我和奶媽家的人的關係,也越來越緊張與僵硬。

我們家本來和奶媽家是住在同一條巷子裡。當我知道爸媽要搬新家,我因為很怕被單獨留下來,所以就一直跟媽媽說,我要一起去新家。

我爸媽說我三歲才會說話,但我剛學會說話時,就帶著焦慮的心情,不斷重複著同一句話:「我要去新家。」

直到某一天,他們就突然靜靜地搬走了。他們沒有帶我走,也沒有告訴我為什麼。我會盯著舊家門口一整天,等著家人來接我走。但我沒等到,只有黃昏時被帶回奶媽家。

我在奶媽家門外哭,一心仍等著媽媽來帶我走。

奶媽對我說:「你爸媽不要你了啦。你是奶媽家的人啦。」

我不相信。

我繼續等待,繼續等待,但爸爸媽媽就是沒有來帶我走。

我的伯父(父親的哥哥)有一次來奶媽家,他帶我去爸爸媽媽的新家。原來爸爸媽媽在另一個社區買了一個新家,不但有新家具,還有爸爸的大書房。我充滿了羨慕,問我可不可以留下來。沒有人回答。伯父當天便把我帶回奶媽家。

性玩具

奶媽、奶爸與他們的兒子和女兒性侵我,將我作為他們的性玩具。

我記得一開始的時候,奶媽會在床上撫摸我的陰莖。那時候,我並沒有感覺到害怕,只是覺得很舒服,而且很想「小便」。奶媽跟我說,「尿」在床上沒關係,但我覺得尿尿在床上,很丟臉,所以我就跑到廁所的地板上,對著排水口,準備「小便」,但是等很久都尿不出來,這讓我覺得很困惑。

奶媽說,這是我和她之間的祕密,不能告訴別人。

奶媽、奶爸有時候會在深夜時把我搖醒,他們把我放在小板凳上,要我睜開眼睛,看著他們在床上激烈地做愛。那時候,我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我不想看,閉著眼睛,假裝睡覺。奶媽會來把我搖醒。有時候,奶媽會因為我不合作,而打我、捏我。

有一次,晚上睡覺時,奶爸露出他的陰莖,要我舔它。奶媽叫我趕快照著做,我不願意,奶媽就打我肩膀。我縮成一團,像烏龜一樣。我肌肉僵硬,怕他們隨時要再打我。驚恐之中,我聽到奶爸說,算了,別人的小孩子不要勉強。我一直保持著肌肉僵硬,縮成一團的姿勢,完全不敢亂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睡著。等我醒來時,已經是中午。我發現我的娃娃和奶嘴不見了,我跑去問奶媽。奶媽說,因為我不聽話,為了懲罰我,所以她把娃娃和奶嘴都丟掉了。

奶爸會在我面前,把手伸進奶媽的褲子裡,摸她的下體,發出沙沙的聲音。奶爸問我,「想不想知道有什麼在裡面?想找找看嗎?」奶媽也要我摸她下體。我摸到黏黏滑滑的東西,感覺很噁心,想把手抽出來,但她牢牢地抓著我的手,要我繼續撫摸她下體。他們每次在做完這些以後,就會互相說:「他太小了。他會不記得。」

他們常恐嚇我:「如果你敢說出去的話,我們就把你的嘴巴用釘書機釘起來。」

後來,在半夜,當他們要求我加入他們的性活動時,我會把自己的身體,像烏龜一樣蜷起來。我以一個小孩的意志和他們的性慾望抵抗,他們會很生氣,接著,我會感覺到自己的背上、手臂上都有針刺般的痛楚。因為他們正在用力捏我。
這種感覺,三十年來,時常在我的惡夢裡不斷重現。

有一次,爸爸媽媽來看我,然後離開。我覺得很難過,哭了很久很久。我抱著奶媽,哭到喘不過氣。奶媽當下在奶爸及所有兒女面前,拉起衣服,露出乳房,說:「三歲還哭,以為自己還是小孩嗎?那麼要不要吸奶?」

我當時被嚇到,趕快從她身上跳下來,再找地方躲起來。

口交

我很怕奶媽、奶爸,所以有時候會躲到他們小孩的房間,不敢出來。當時奶媽奶爸的小女兒和小兒子大約十五、六歲,都正在準備考聯考。

這時候,奶媽會很兇,不許我吵他們讀書。我只好不發出任何聲音,靜靜地躲在奶媽小女兒的桌子下。奶媽的小女兒會讓我躲。不過,需要交換條件。

小女兒會脫下褲子,露出她已經長毛的下體。問我:「想不想摸摸看?想摸的話,你要先親一下。」小女兒教我要伸出舌頭,教我要怎樣舔。獎勵則是可以用手摸。

小兒子的書桌就在旁邊,他目睹一切。

小兒子對我說:「你親姊姊的,那也要親我的。」小兒子會向我展示勃起的雞雞,放到我面前,要我伸舌頭舔。我聞到一股很重的尿騷味。我覺得很生氣,很不服氣,說:「不要!」類似的事情,至少重複過三次。

記得小時候在喝的咖啡牛奶裡,會有一些白色的混濁液體,一坨弄不開,味道也有點奇怪。喝下去時,感覺有很黏的東西卡在喉嚨裡,很噁心,但我不知道是什麼。有一次,小兒子在我面前「尿」在杯子裡,要我喝。我很生氣說:「我才不要喝你的尿尿。」

我記得他們說過一句話:「吃過了洨(精液),他就會乖了!」等我長大了,才知道那些不明的混濁液體,可能是奶爸和小兒子的精液混在牛奶裡面,騙我喝。

我當時不懂什麼叫做口交,但他們家的小孩在這麼小的年紀,就已經在誘騙三歲的小孩為他們口交,也許他們家還有更多我不懂的過去。

他們家的大女兒是唯一沒對我性侵的人,而且常適時地提供我保護。我在長大之後才聽我父母說,他們的大女兒很痛恨他們家,常會打電話叫殯儀館的人到家裡做法事。大女兒常會教我說一些我不懂的話給奶爸、奶媽聽。我最記得的一個發音是:「坐牢」。然後,我發現只要奶爸、奶媽聽到這兩個字,就會面如死灰。

當我發現「坐牢」這個詞,就像他們的死穴一樣時,三歲的我,就瘋狂地一直重複這句話。他們因此非常討厭我。」

 

博客來:http://goo.gl/wfoqlR
金石堂:http://goo.gl/mD6gq2
誠品:http://goo.gl/Jvx0ce
讀冊:http://goo.gl/pvf49l
商務:http://goo.gl/vZexz8
城邦:http://goo.gl/xJ2oq5
Readmoo(電子書):http://bit.ly/2r9CAuS
udn讀書吧(電子書):http://bit.ly/2oUfmrc
讀冊(PDF):http://bit.ly/2qjlBVr